第34章

厮杀过后,恢复一片平静,风沙掩盖了一地鲜血。

越靠近阳关,血腥味越浓。

此时已经是暮归时分,天边犹如血染般的红。

“看来我们来晚了。”柴莫离下马,阳关的城门,变得破旧不堪,在上面镇守的士兵们都略显疲惫。

“还不算晚。”格达拉指着城门,“这些士兵还能守着入口,那么这里就还未攻破。”

“进去吧。”商无梓抖抖衣衫上的尘沙,扶着阿宓下马,“还好吗?有没有受伤?”

阿宓点点头,却是关心地看了看怀里的阿白,再去检查了一下阿黑。

“黑一,你有联系暗卫吗?刘太尉和洛珏怎么样了?”秋月离对着那个坐在马车上,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说道。

“没有消息。”低沉的声音自银色面具发出,黑一看了看戴着自己面具的阿宓,然后转身推开车门,“皇上,阳关到了。”

南煜帝并没有出来,只是挥了挥手,淡淡地说了句,“进去。”

“城外何人?”还未等众人说完,城门上的中年男子大喊道,一把长枪,威风凛凛。

“颟顸格达拉。”

“颟顸?”那男子微微皱眉,虽严厉,却也恭敬,“不知王上前往阳关有何事?”

“快开城门。”柴莫离拿出令牌,“柴莫离,南朝抚军将军。”

将军?阿宓看了看柴莫离手中的令牌,不禁愣了一下,原来他也是个将军,难怪有种压人的气魄,想着笑了笑,寻思着回了宫也弄个将军*。

“开城门——”中年男子手一挥,大喊道。不过此时,他的脸上带着的却不是愁容,而是透着希冀的喜悦。

进了阳关,阿宓才感觉到战场的无情。城内的大街上空无一人,破烂的屋子里偶尔能看见几个不肯离开家乡的人。听商无梓说,镇守阳关的是一个叫于寺顷的将军。洛珂失踪后,麾恪族屡屡进犯,他已经把百姓都遣散了,只留下了誓死镇守的士兵和那些不肯离去的人。不过阳关的士兵不足一万,军粮也快没了,关外的麾恪族却有着十万大军。加上主帅失踪,朝廷的援兵久久不来,于寺顷也快撑不住了。

阿宓不懂这些,只能一个人在城内乱走。本来沈月和杜卿菀要跟着的,阿宓却让他们留下照顾南煜帝。毕竟他的情况不太好,也不知听了战况,会不会生气得急坏了身子。

“哇哇哇哇——”婴儿的啼哭声引起了阿宓的注意,越靠近关外的城门,房屋被破坏得越厉害。屋前的老妪面无表情地生着火,锅里煮着的是在野外随意采摘的野草。

你在做什么?阿宓蹲下身子,递给老妪一张纸条。

老妪看了阿宓一眼,推开阿宓的手,又朝锅里掺了点水。

这些不能吃。听着屋内婴孩的啼哭声,阿宓有些急了,又写了一张递给她。

老妪仍旧不理她,待锅里的水煮沸后,她晃晃悠悠地迈进屋子,关上了那扇缺了一半的木门。

阿宓小心地趴在窗边,皱着眉头观察着屋内的人。

老妪坐在床边,心疼地看着哭闹不停的孩子,然后端起锅,用筷子夹起里面的野草就往**的妇人嘴里送。阿宓看了半天,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。待锅里的野草没了,老妪才缓缓起身,到一旁去倒水喝。这一幕,却吓坏了阿宓,她惊地退后两步,满脸不可置信。**的妇人睁大着双眼,嘴里塞满了野草,面如死灰。

她…根本就已经死了…

阿宓抱着阿白,脑海里全是婴儿痛苦地哭喊声,但她根本不敢进去。

“傻姑娘?”熟悉的声音传来,阿宓慢慢转过身去。来人正是偷了她两次的流连,不过今日有些不同。一身灰色布衫,脸色苍白,满是忧伤。

“你怎么到这里来了?”流连朝屋子里看了看,拉着阿宓就往外走,“李婆婆疯了,全家都死了,那个婴孩也活不久了。”

怎么回事?

“原来你这么宝贝笔墨是因为这个?”流连拿着纸条问着,“你不会说话?”

阿宓点头。

“真可惜,还想娶你当媳妇的。”流连苍白的脸上勉强地扯出一抹微笑,“你家也是这里的吗?”

阿宓摇摇头,写道:你怎么认出我的?

“哈。”流连挠了挠头,故作神秘,“你不懂,没有这一手,怎么能走天下?”

不过是一个小偷。

“喂!不是小偷!”流连很严肃地纠正,“我这叫劫富济贫,盗亦有道!”

额…阿宓无语,一时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了。

“快走吧,阳关快没了。”

阿宓抚了抚阿白的绒毛,看看天色,准备转身离开。

“你的狐狸…”流连此刻才注意到阿宓怀里的阿白,一脸震惊,“你上哪里偷来的狐狸?你知道吗!你赚大了!”

你才偷来的!阿宓一张纸扔到他脸上。

“别别别…”流连眼馋地看着阿白,“傻姑娘,送给我吧!”

阿宓瞪了他一眼,继续往前走。

“我流连以物换物!”

不理他。

“我流连全部家当跟你换!”

还是不理他。

“我流连…流连…送给你!”

噗…阿宓差点没喷出来,捂着嘴开始大笑,怀里的阿白也眯着眼坏坏地扬起嘴角。

“不然给我摸摸吧?”见阿宓仍然不愿意,他只好暗道无缘了。

不料,还未等阿宓答应,关外便传来阵阵鼓声,还有马蹄乱踏的声音。突然藏在残垣断壁下的人群开始四处乱跑,大声尖叫着。

“又要开打了。”流连看着不远处的城门,心里不禁难过起来,“傻姑娘,你家是不是在阳关?快带你的家人走吧。”

阿宓摇了摇头,也不知怎么跟他说自己的情况。

“你这个面具挺不错,应该值不少钱。”刚还一脸严肃,转而又计较到这上面来。

关外的呐喊声越来越大,还有撞击城门闷闷的声音,阿宓看了一眼流连,走到阿黑身旁,准备回到南煜帝那边。不料流连突然笑了笑,握住阿宓的手,问道:“想去看看战场吗?”

阿宓愣愣地看着他,突然发觉这苍白的面容上,那笑带着凄美。见他三次,只有这一次,让阿宓觉得流连是个很善良的人,还有一味同情。

“去吗?”流连再次问道。

阿宓点头,准备往城门走去。

“有马不骑,傻姑娘!”流连看了眼阿黑,非常不屑阿宓的行为。

别…阿宓伸手想要阻拦,却不想流连已经骑上了阿黑。最终…没有例外,流连很自然地被阿黑扔了下来。

“什么破马!”流连满脸灰,啐了一口,“喂,这马是不是你的啊?”

阿宓点点头,得意地抚摸着阿黑那发亮的毛。

“一群怪人。”流连用衣袖擦擦脸,放弃了阿黑。然后带着阿宓穿过几条街,来到阳关近郊的山丘上。这里离战场虽远,但却能清晰地看清楚一切。

阿宓一颤,阳关外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公主出嫁的时候。不过此刻却变化极大,护城河早已被血染红,城墙上满是箭矢。城外的麾恪族人骑在马上,个个扬起下巴,轻笑地看着镇守着阳关的残兵。

阿宓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,只见一个短发男子骑马上前,张弓一射,那只箭狠狠地插中城门上,写着阳关两个字的匾额中间。再看站在城门上的于寺顷,阿宓感觉得出他的愤怒,可现下兵力不足,根本不敢应战。

“看来阳关危险了。”流连咳了两声,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。

阿宓皱着眉头,撩开流连额前的长发,用手背摸了摸。

“天冷的时候这病容易犯。”流连别过头,打落阿宓的手,“这里还算安全,一会要是打起来了,你就沿着这条路跑。”说着伸出手指了指那条隐约可见的小路。

原来,他带自己来这里,是为了逃跑。

阿宓摇摇头,对他笑了笑,尽管他看不到。

突然,城门上一袭红衣刺痛了阿宓的双眼。风吹起他的长发,凌乱地飘洒着。不过,天逐渐黑下来,阿宓快看不清他的脸,也快看不见他的身影了。只有火把的光闪耀在这寒冷的夜里。

阿宓来不及多想,立刻上马,吓得流连一时反应不过来。

“你去哪里?”流连大喊着。看着阿宓远去的身影,他摇了摇头,暗自叹了口气,“到手的媳妇又跑了。”

靠近城门,阿宓赶紧下马,抱着阿白跑上了石梯,耳边传来逐渐清晰的对话。

“真是死不悔改,多少年了,还是那副样子。”红衣人儿摇着折扇,妖娆地笑了起来。

“若你回到我身边,我倒是可以考虑退兵。”城下短发男子说道。

“哈。”他上前一步,收起折扇,“你当秋某还是以前那样么?赶快带着你的兵,即刻给我撤离。”

“你秋月离在南朝做什么,我还不知道吗?”

“那摩。”秋月离*着干裂的唇瓣,“你永远不懂我。”

“是么?”那个名叫那摩的男子露出一丝苦笑,“若是你不肯离开,我便踏平南朝,来陪你。”

“你没那本事。”秋月离肯定道。

“不用跟他废话了。”商无梓把秋月离拉到身后,目光中闪过阴狠,“你跟他的事,回去再慢慢告诉本皇子。”接着看着城下的那摩,喊道:“破了阳关,你未必灭得了南朝。”

“君歌衍都忌我三分,何况这个快入土的商子贺。”那摩说的狂妄,“这南朝又不是你商无梓的,不如助我一把,到时候封你个王*。”

“趁人之危,胜之不武。”柴莫离皱着眉头不屑道。

“兵不厌诈。”那摩得意道,“洛珂那小子想来是识时务,赶紧跑了。”

“你我各退一步。”商无梓想了一阵,“本皇子才到阳关,身子有些乏了,不知麾恪王上能否给本皇子一夜的休息时间?”

“呵呵。”那摩扬起嘴角,“若我说不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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